两世爱人
他本也是风流倜傥的官家二代,烟花柳巷里的常客。
如今却是上赶着做那黑帮头子的男妻。
还是个将死的残疾之人。
Romsaithon家族传至这一代,终于从黑道洗白。
因其第二子 Phakphum在去岁收复边疆的战役中立下奇功,国王赐下新的姓氏,从见不得光的暗处一跃成了暹罗新进的贵族。
然而却是身负重伤,宫中御医断言,左不过还能活半年的光景。
其父将族长的位置传于他,意义重于实际,是家族对他付出的感恩与器重,而族规中,未婚者一律不得入祖坟,因而在这最后的光景,Romsaithong家族对外宣布要为其现任的族长寻一位,男妻。
暹罗北部的小巷。
巷子里积着污水,泥泞的路上搅和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排泄物,每三五步的空中便聚着一拢一拢细小的蝇虫,腥臭味飘散着,即使是捂鼻而过也免不了眼睛被熏得发酸。
这里是暹罗城中最贫苦的人居住的地方,但凡有点办法都不会选择留下来。
巷子底,一群男人吵架殴打的声音不时地传出来,零星的几个路人都远远避开,生怕晦气找上门。
“少爷,葳唐缇派特少爷,您还有三天时间,若是三天后还没有还钱,您那姐姐和弟弟,就得送去给贵人们尝鲜了。”
说话的人是暹罗最大赌场的打手头子阿桑,原本这破地方他都不屑来,但他就想瞧瞧曾经那光鲜亮丽的葳唐缇派特大少爷如今落魄的模样。
寡不敌众,Apo被殴出了一口血,身上那原本就破旧的褂子如今已是衣不蔽体,满身伤痕地倒在泥泊地里。
他索性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,任由细雨飘在自己脸上。
“至于少爷您么,啧,原本细皮嫩肉的,可惜在码头上一日一日的晒着,贵人们怕是不爱您这一口,就只能送去煤厂咯。”
Apo吞了口唾沫,面上没什么表情,扣入泥地的指尖却泄露了他的情绪。
阿桑冷哼一声,踩着Apo的手,用力碾了碾。
雨更大了。
Apo闭眼淋着雨,良久,从泥地里起身,走到屋内,打开破旧的柜子,弟弟正在里面熟睡。
Apo一把将人横抱起放到了一边的木板床上,拿着个只剩下骨架的扇子驱赶着蚊虫。
三天时间,根本筹不到八十万。
姐姐May已经去做了陪酒娘子,离沦为暗/娼仅一步之遥。
而他,曾经父辈的“友人”一个个避之不及,唯恐被波及,一身才华无处可施展,只能去码头卖力气。
如今已是无路可走。
午夜,Apo独自去往码头,夜间是卸大货的时候,工钱比平时里多上一成,虽说多的这一成对比所欠下的债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。
但至少可以在明日清晨,给家里的姐姐和弟弟带一份他们爱吃的青木瓜丝拌虾。
能过好一日,是一日。
凉风自长街的另一端呼啸而起,携着一张短小的告示,那薄薄的一张纸片随着风左右摇摆,在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有些诡异。
纸片经过Apo身边时,鬼使神差地,他一把抓住了他。
一眼瞥见告示上的落款: Romsaithong。
Apo拿着那张告示,看了很久很久。
第二日,城南Romsaithong府邸外。
“叫什么名字。”
“ Nattawin Wattanagitiphat。”
“有点耳熟……年龄呢。”
“二十。”
“行了,进去吧。”
简单地盘问搜查之后,Apo被人带进了府中。
他的眼神一直目视前方,没有左顾右盼,对这大宅子毫无兴趣的模样。
带路的老仆对他的表现很满意。
虽说Romsaithong家族如今也是有钱有权有地位,但有点资质的男人都不会上门给人做男妻,更何况还是个命不久矣的残废。
因而这段时间找上门来的,各类歪瓜裂枣都有,还有些贼眉鼠眼,没几个能看,少爷也挑剔的紧,至今没有满意的。
如今这个,实在已是顶好。
而此时Apo平静的面容下,却是翻腾的几乎不能抑制的情绪。
这里,是他曾经的家。
Apo被带至一处庭院,里头正有两位年轻的男仆,一个趴在桌上拿着笔无聊地划拉着,另一人则是正襟危坐,正认真地翻看着手上的一叠画像。
“祁管事,人到了。”
祁管事停下手里翻看画像的动作抬头,仔细瞧着Apo,他还没说话,旁边那坐没坐相的男孩子先开口了。
“这怎么行,他这黑黝黝的,长的比少爷还壮,少爷怎么会喜欢这样的?”
老仆讪讪地笑:“小永哥再看细看看,模样是一等一的好,等入了府养段时间就好了。”
“哼,哪有时间养这闲人,长的好?哪儿有我祁哥哥长的好?”
小永晃着脑袋,摆着腿,语气轻蔑。
Apo对这事原本就是不抱多大期待,只是手头能看得到的机会都尽可能一试,如今听这小永的语气还有那祁管事任其发挥的模样,心中有了猜测,于是便想着罢了,转身便欲离开。
小永却开始嚷叫起来。
“喂!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?”
Apo不想跟这无理取闹的男孩一般见识,只当作没听见,闷头向院外走去。
身后传来脚步声,胳膊被一把拽住。
“我跟你说话,你怎么不理?”
Apo甩开小永的手。
“我便是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你又能拿我怎样?”
小永憋红了脸,说不出话,只得转头寻人求助。
“祁哥哥!你看他!真是没教养,粗鄙的很。”
Apo听到这里,火气蹭的上来,他如何就没了教养?难不成就得站那儿听他们挑拣货品似的对自己评头论足,才是有教养?
于是扯住了小永的衣襟:“道歉!”
小永被他唬了一跳,接着开始叫嚷起来。
“来人啊!进贼啦!快来人啊!进贼啦!”
嗓门震的Apo耳朵疼。
“闭嘴!”
Apo忍不住吼出声。
“就定他吧。”
小永正想反击,忽听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,低沉但又威严,只是有些中气不足。
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,小永捂着嘴退到了一边。
Apo转头。
院外的竹林小径中,他穿着墨绿的袍子,面色苍白,容貌俊秀而锋利,倚坐在轮椅上,似一棵被折断的松。
他身后站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小厮,这两人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这。
Apo不禁多看了一会儿。
“二少爷。”
一直未曾说话的祁管事赶紧迎了上去。
“少爷怎么出来了。”
Mile没接他的话,而是看向了Apo。
“你想要多少......”
忽然停下了话头,想了一会儿。
“想要多少礼金。”
毕竟是个男人,说彩/礼也不合适。
“九十万。”
本就是为了钱来的,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。
“你当自己金子做的呢。”
小永忍不住嘟囔。
“好。”
Mile没有任何的犹豫。
没有预想中的讨价还价,顺利的不可思议。
“那......我明天能拿到这笔钱么?”
“你今晚能入府么?”
Apo看着轮椅上的男人,不知为何,这句话听起来,有些暧昧。
但既然是做男妻,那妻子做的事,他自然也是得做,这些,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反复思量过了。
“能!”
“那你今晚就能拿到。”
Mile轻轻咳了一声,声音带了丝沙哑,语调却是更加温和。
不知是否是巧合,Mile的院子刚好就是Apo从小住的地方,他在这里长到十八岁,一砖一瓦都熟悉的紧。
再一次站在院子里的金链花树下,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。
Apo咬着舌尖,让自己从过往的情绪中解脱出来。
赌场的钱已尽数还清,剩有银钱十万,尽数交给了姐姐May,不日即将带着弟弟离开暹罗回老家。
Apo谎称是问父亲的旧部借的钱,May当然知道这是谎话,她不敢去细想Apo拿了什么去换得这样一大笔钱,但若是舍不得这个弟弟,就要赔进去另一个弟弟,姐弟三人之中,或许只有小弟能清清白白长大了。
书房里传来了一阵止不住的咳嗽声,Apo看着自己手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,赶紧走了进去。
Mile用一方帕子捂着嘴,Apo进去时,瞥到了那帕子上沾的斑驳血迹。
“我可不想还未洞/房就守寡。”
Apo不想气氛太过尴尬,脑子一抽,顺口就说了出来。
Mile一愣,往另一边偏过头,侧露出的耳廓一点一点泛上了红晕。
Apo清咳一声。
“茶凉了,我去换一壶。”
说完就想跑。
“不用,正好晚上挺热的,就喝凉了的吧。”
Mile发话,Apo只能把茶水端了回去。
一时间两人陷入了沉默。
“你在看什么书?”
Apo看他耳朵上那片红一直退不下来,想着只能靠自己打破这僵局了。
“咳.....”
Mile忍了咳嗽。
“兵书,咳......”
修长苍白的指尖搭在泛黄的书页上,男人的肩膀依旧宽阔却消瘦,几乎让人忘了他曾经是位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将军。
再多问怕是揭伤疤了,Apo选择沉默。
“你有什么喜欢的么?”
轮到Mile来调节气氛。
“喜欢烈马。”
Apo犹豫了会,还是说出了口,他不想现编。
“我有一匹自小养起的马,名叫猎风,还是我给接生的......”
说了一半又咳嗽起来,Apo上前轻抚着他的背。
“......许久没见了,你明日与我一同去见见吧,他或许会喜欢你。”
Apo想起了自己的那匹马,也是打小养起,是他父亲在十五岁生辰时送的礼物,名叫玫瑰,一匹枣红色的小母马,性子活泼好动,老爱缠着他要苹果吃。
她三岁那年就死了。
“好。”
Apo轻声应了。
猎风硕大的脑袋埋在Mile的怀里,嗅来嗅去,情绪低落,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甚至泛着泪花,他已许久未见自己的主人。
Apo笑着上前摸了摸它的大脑袋,被猎风嫌弃的躲开。
“猎风,这是哥哥。”
Mile指着Apo对猎风说道。
Apo被逗笑了。
“对,我可是你哥哥,哈哈哈哈哈。”
猎风鼻子里喷着气,埋在Mile腿上不肯看Apo。
Mile抚着猎风的脖子,小声劝道。
“替我去陪哥哥玩会,乖。”
猎风舔了舔Mile的手,不情不愿地走到Apo身边,蹄子刨来刨去,鼻子里气哄哄的。
在把Apo从马背上摔下来七八回后,猎风终于闹够了,勉强让Apo在他身上坐稳,驮着Apo围着Mile打转。
“你说你喜欢烈马,怎么不见你纵马驰骋,反而是围着我兜圈子。”
Mile坐在轮椅上仰视着Apo。
阳光刺目,Apo被衬成了一个轮廓模糊的剪影,他的眼神里闪着隐晦的光泽,直直地看向Mile。
“等着。”
双腿一夹马腹,猎风驰骋而出。
一人一马皆是憋闷许久,恨不得能一口气跑到天边。
Romsaithong的马场极为广阔,Mile的爷爷和父亲都是爱马之人,Mile三岁时就已经被带着在这马场上转悠。
他骑马的技术是爷爷手把手教的,十几年的积累,才能让他在千军万马军之中豪取敌方将军首级。
Apo和猎风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,Mile看着远方,风有些冷,他打了个喷嚏。
“哦吼!”
一人一马又欢呼着跑了回来,猎风看着也很兴奋,驮着Apo围着Mile跑着大圈,Apo也是鬼吼鬼叫的。
跑了十来圈,Apo终于跳下马,牵着猎风回到Mile身边。
他的额头上全是汗,脸上带着些红晕,小麦色的皮肤闪着光泽,那双狐狸眼亮晶晶的,整个人看上去朝气蓬勃。
“咳……”
Apo收了笑,将Mile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些。
“谢谢少爷,让我还能过把骑马的瘾。”
Mile白皙的双手抓控了暗绿色的外套。
“想来就来,看你骑马我高兴。”
Apo知道他高兴的原因是为什么,心中隐隐有些难过,人和人之间,虽然无法完全地感同身受,但有些境遇,略想想,就觉得心中憋闷。
一个犹在壮年的将军,再也骑不了马了。
“Apo。”
Mile轻声唤到,忍着咳嗽。
“嗯?”
“你可以叫我Mile么?我们不久以后,就要成亲了。”
Apo点点头:“好,听你的。”
是夜,Mile发起了高烧。
祁管事趁机在老夫人面前告状。
“夫人,他不适合待在少爷身边,这样下去,怕是没两日,少爷就要被他折腾的……”
Mile的妈妈一个眼刀子递了过去。
祁管事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。
Apo低着头现在一边,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“你先下去吧。”
Mile妈妈摆手让祁管事退了出去。
屋内两人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我这个儿子,终究是留不住了,早晚我得白发人送黑发人,因而由着他,他说喜欢男人,就给他贴告示找男妻,就是想让他能在剩下的日子里,能开心一点。”
Apo抬眼看向Mile妈。
“他今天很高兴,我也高兴,但请你能多照顾他的身体。”
说完,似是很疲惫地拿手支在了桌上。
“去吧。”
Apo回到房间,小厮见他来了,退了出去。
Mile双眼紧闭,脸上没什么血色。
Apo往额头上一摸,烧已经退了,但人还没醒。
他换洗了衣服,躺在了Mile身边,以防夜半的时候Mile需要人照顾。
午夜时分,额头上似乎落了个吻。
Apo站在金链花树下发呆,昨天他好像做了个梦,梦里有人很是温柔地看着他。
他抬手抚了抚额头,温软的触感。
“在想什么?”
Mile在廊下,看着Apo。
“昂,在想晚上吃什么。”
Mile收起了手里的书。
“府里新来了个厨子,说是在海外待过,做的一手好甜点,晚上让他上些拿手的吧,应该和你胃口。”
Apo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。
他嗜甜,这是巧合么?
桌上的甜点摆的满满当当。
Apo有些看不过来,曾经父亲也常替他搜罗各处新鲜的甜品。
但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了。
Mile拿了个羊角模样的面包递给Apo。
Apo接过面包:“你不吃么?”
“御医让我清淡饮食。”
Apo嘴里塞着面包。
“甜品怎么就不清淡了。”
说要挖了一勺奶冻喂到Mile嘴边,Mile顺从地张了嘴。
“吃甜的心情好。”
Mile笑着点头: “很甜。”
一旁的小厮则默默记下了Apo吃的最多的几样甜品。
日子一天一天的过,转眼半月有余。
最近两人迷上了画画。
Mile行动不便,两人可以消磨时间的项目就很少。
骑马自上回之后,便再没提起过。
画画倒是不错,庭院书房之中,一待就是一下午,再看会书煮会茶,一天就过去了。
生活忽然变的安静平顺起来,Apo原本有些凹陷的脸颊变得饱满,皮肤也被养白了些许,偶尔看着镜子他还很不习惯。
小时候老有长辈夸他长得漂亮,年纪小的时候被夸了还觉得开心,等长大了些,就不爱听。
一个大男人被夸漂亮算怎么回事。
于是一天总有那么段时间,Apo跑到日头下面晒。
Mile总是让人去给他打伞。
以为他是闷的慌,出去透口气。
Mile让他出去玩,他也不乐意,他在暹罗城里受了太多的冷眼,不愿再忆起。
Apo也不想解释。
结果就是他放弃了晒太阳。
这一日,Mile给Apo画了一幅将军像。
“这是照着你的盔甲给我画的么?”
画像上,年轻的将军穿着黑色铁片铸成的将军甲,暗红色的披风随风扬起,骑着骏马,朝阳在他身后升起,光芒万丈。
Apo凑近看着,他很喜欢这幅画。
“嗯,但我的披风是黑色的。”
Mile看着Apo的侧脸说道。
“父亲总是希望我也能去领兵打战,继承家业,可惜我贪玩......”
Mile认真地听着。
“......可惜我贪玩,不然,那时或许能做些什么。”
金链花树犹在,父母亲人却已天人永隔。
Mile伸手在Apo头发上轻轻揉搓。
“要是我能早点认识你,或许能看看你穿将军铠甲是什么样。”
话一出口,Apo后悔了。
“宫中的六位公主,看了我穿将军铠甲的样子,有五位都想嫁给我。”
Mile笑着说。
“可惜啊,这位置最后被我给占了。”
Apo转身看向Mile时,正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,里面盛着他不曾看过的情绪。
发现那张画是在三天后的晚上。
Mile那天看兵书看的狠,身体疲乏早早睡了。
Apo在书房磨蹭,东翻西碰。
忽然撞到了暗处的机关,书架中间缓缓打开,里面藏了一幅画。
泛黄的画卷,显然不是近期的画作。
画上少年,正靠坐在树干上,嘴里衔着草根,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,看着前方,腰间别着一柄缀满宝石的短刀。
Apo忽然忆起了一些他几乎忘却的久远片段。
帝都山,野人沟。
他十一岁时与父亲进帝都山打猎,于野人沟与同行人的走散,在山间冻了半宿,夜半时分,看到前方有篝火闪烁,想也不想便冲了过去。
却是一群彪形大汉,一见他闯进来纷纷掏了家伙,吓的Apo转身就想跑,但几步就被抓了回去。
似乎是被兵器声扰了清梦,一个约十四五的黑衣少年沉着脸从不远处的帐篷里掀帘而出。
“二少爷。”
黑衣少年定定地看着他,Apo被看得后背冒起了虚汗。
帝都山地形复杂,占地辽阔,是避人耳目做一些暗处生意地好地方。
“无妨,看着是与家人走散了。”
说罢冲着Apo招招手。
Apo没动,被身后的大汉推了一把。
黑衣少年的眼神一凌,那大汉就停了动作。
Apo乖乖上前。
“太晚了,明日再送你出山。”
第二日下午,Apo就安全回了府,只是身上那柄短刀不见了踪影。
被那黑衣少年当酬劳讨要了过去。
而那短刀,如今正躺在画像底下,上面雕刻的花纹有些许磨损,应是时常被人把玩。
书房的灯亮了半宿。
Apo轻手轻脚地爬上床,Mile还是醒了过来。
“怎么看的这么晚。”
“翻到了本志怪小说。”
“回来路上不怕么?”
“怕~”
Apo靠近Mile,抱住了他的胳膊。
Mile的身体一僵,过了会,将Apo揽进了怀里。
第二日在书房中。
书架的暗门被“不小心”打开。
“呀,这是谁啊。”
Apo凑近。
“这不是我么?”
Mile的脸一点一点变得通红,心事就这样被戳穿。
“二少爷,你这是想干嘛?”
Mile躲开了Apo的眼神。
Apo凑到了他面前。
“嗯?”
Mile拿他没有办法,索性不再躲,转头与Apo对视。
“想照顾他。”
“假如他需要的话。”
现在,轮到另一个人害羞了。
府中一应事务都准备妥当,婚期却一再推迟。
Mile的身体越发不行了,卧床的时间比Apo刚进府时长许多。
在Mile昏睡的时候,Apo越来越久的待在佛堂。
祈求满天神佛,给的时间,能多一点,再多一点。
“好漂亮。”
Apo从Mile手里接过项链。
纯银的链子上面坠着一尊小小的佛像,翡翠透着水光,一看就价值不菲。
“托母亲在国寺里请大师开的光,可保一世平安。”
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“我替你戴上。”
俯身凑近,苦涩的药味弥漫。
他的手臂已经过分清瘦。
Apo轻握住Mile的手。
四目相对,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。
汤药一碗一碗地灌下去,但Mile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短。
半年之期,越来越近。
那日他在床前守着,Mile悠悠醒转,忽地有了精神,Apo的心却越发往下沉。
“你的手抓的我有点疼。”
Mile笑着拍了拍Apo的手背,一滴泪刚好落在了Mile的指尖。
伸手替Apo拭去泪水。
“有的时候,总觉得自己在做梦。”
Mile的大拇指轻轻摩挲着Apo的手背。
“我很高兴,最后这段日子,有你陪着我。”
泪水盛满了眼眶,男人苍白消瘦的脸在一瞬间变得迷糊,Apo狠眨了下眼睛,眼前的人复又变得清晰起来。
“别哭了,你的眼睛不适合流眼泪。”
“替我照顾猎风。”
“再对我笑一次吧,Po。”
枯坐一日一夜,却始终捂不热那双手。
“不。我希望婚礼尽快举行。”
Apo直视着MIile妈的眼睛,语气坚定不容拒绝。
“Mile他......不想你被男妻的身份限了前程。”
“五天后,是个好日子。”
他们初见的日子。
“你与他这是,是冥/婚,一旦举行,全城皆知,世人都会以为你,为了钱财......你可想好了?”
“想好了,答应了他的事,我一定会做到。”
Apo正靠坐在树干上,嘴里衔着草根,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,看着前方,腰间别着一柄缀满宝石的短刀。
“我以后上哪儿可以找到你。”
少年时期的Mile,穿着一袭黑衣。
“我可不跟黑帮里的少爷鬼混,我将来可是要做将军的。”
“那我若是也做了将军呢?”
Apo吐了嘴里的草根。
“哼,那就等你做到再来找我。”
Romsaithon府。
大红的囍字贴满了整座府邸,庭院里的灯笼,几步便换个模样,仆从们来来往往,脚下生风,各类精致的吃食流水似地端上桌。
宾客们互相敬酒玩笑,台上请的是暹罗城里最有名的戏班子。
这是一场盛大的婚礼,却不见新人双双出现。
Apo穿着红色的喜服,眉眼中已彻底褪去少年人的浮躁与稚嫩,五官亦变得锋利,散着生人勿近的气息。
Mile妈看着他,恍然间,似乎看到了Mile的身影。
“这是我的第三子。”
席间敬酒,Romsaithon家族的老夫人如此向宾客们介绍。
小小的fo堂内,一点烟雾飘渺而起,夕阳钻过窗栏,斑驳地撒在地面上。
飞舞的尘埃中,男人虔诚地跪拜,从风华正茂到双鬓霜白。
人生几十载,转瞬即逝。
而他在fo前的三千跪。
只为求一个,今生缘,来生续。
再见,我的爱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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